19 如果当初（1/2）

我抱着女儿在护士那里问到了念秋的病房。心里多少踌躇还是按捺下去敲开了门。我看见念秋躺在床上平视着天花板，心如止水么？

亦或心如死灰。我皱着眉不敢想。

“你来看我啦？”

她转向我，微微笑着，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欢愉的情致。尤其在她看到我怀中青青的时候，连她脸上仅存的些微笑意也慢慢冷却掉。

我站在她床头，进退不得：

“念秋，你现在感觉怎样？”

“感觉？”她再一笑充盈讽刺，我扶着她坐起来，听她说这样的话陈述来她的‘感觉’，“无非就是待宰羔羊一般的被架在手术台上，感到冰凉的钳子尖锐的夹碎，捣碎——最后用强力吸盘干净利落的全吸出来！哈，你见过血肉模糊么？！你说那感觉如何？”

我一阵晕眩，下意识抱紧女儿：

“告诉我你怎么会流产的？李沐然对你做了什么？念秋！”

“声音大些就代表关心了么？我们，不是已经约好不再往来——”

“方念秋！”

“我竟然忘不了手术室里那一幕。它们一直在脑袋里转呀转……”

“念秋！”

我和青青努力靠近她，拥抱她虚弱柔软似飘萍的身体，这身体曾经那样的被赋予热烈与骄傲，而今却被毁灭被烙印……我流泪在她面前，而她对着我的泪水发怔。

继而，她呆呆望着青青。青青呢，也瞪大眼睛凝着她。女儿对念秋并不陌生，她善意的微笑由心而生证明她喜欢这个漂亮阿姨。我们两个一同对着怀中间这个小精灵以深爱注目着，还不能开口的小东西却已会用行动安慰我们，她的娇嫩手掌各自印上我们的脸，权作拭泪。小小的手掌令女人安静：

“梅衣，现在我明白你。明白你当初为何坚持要把青青生下，那是付出一切代价都值得追求的幸福，不似事业与婚姻，皆是别人给的东西。到后来，我何尝不想留一个孩子给自己。”

“是他不叫你留下对么？”

“江碧君恐怕这孩子会分她家产。我们那个李大经理呢？又是爱女成痴，由痴到狂，到成了魔！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把我送来这里那一天。”

“难道他没说过会娶你么？”

“难道许亦文没说过会娶你么？现在不还是一样高枕无忧吃他岳父家米饭？你我都错在，把李沐然看成惊喜，却忘了惊喜总是稍纵即逝的。他是男人呀。”

她在自己的经历里检讨反省，愧悔难当，行行热泪好似铁窗中的囚徒，只恨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我们没有来到这里，没有坐那班飞机，没有在飞机上评头论足，没有见他，没有喜欢他，没有爱他……

没有失去自己。就不会，失去自己的孩子。

我以为自己的过去已是一场噩梦，却不知这噩梦还有更残忍的版本。我同念秋紧紧拥抱着，深恨的何止一个男人？大约也包括当年那个轻言终生的时刻和轻许终生的自己。

我们爱得太痴狂。恨意来得再轰烈都力有不逮，抹杀不了心口仍在疼痛的惦念，那个被爱恨交织过的男人，从此成为终生不能

言及的姓名，她有李沐然，我有许亦文。

感慨之后，我不安的问她，就像她当初苦口婆心为我谋划：

“医生说你何时出院？之后你去哪？”

“下午我就回家，明早八点，当然正常上班。”

“你还要回去吉宁工作？”

“不然呢？我去哪？一个刚堕了胎的女人寒风簌簌满大街找工作么？我才不会叫自己那么凄凉。”

“那你如何面对他？”

“他都不害怕如何面对我，我又去想些什么？我会让他以为我忘了，我不在乎，我仍然深爱他……”

念秋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我知道她笑些什么，也知道她预备做些什么。念秋和我到底不同，在我会选择遗忘与逃走的时候，她永远准备着反手一击，回报的又准确又致命。

在她的笑意里我竟不自觉的担心起李沐然来。自己在心里轻笑自己，是否同情太多太滥了些？我始终没有念秋的本事，心狠，心无。

“你呢？说了我这么多事，你今天该不只是带女儿过来听我讲故事的吧？”

“念秋，我要回杭州了。”

她半晌没说话，眼神飘向窗外，雪还在下，变幻的只有越来越暗的天色。等她的目光再转向我时，我已经又见到了那个和我一同闯荡过来的少年姐妹，她眼睛里真诚的，祝福的光。

念秋平静的对我说：

“你我都是苦命人，要不怎么会是姐妹。你一心摆脱过去不能，我一心抓住现在也是不能。不如就听凭命运，日子还安然些。梅衣，当初我劝你回去，并不是出自你所想象的原因……”

我早明白，何用她再说，我笑道：

“那个时候我们都有些失控不是？日子变化得太多，我们心里都有太多不安，想向对方表达又好像隔岸观火——不是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