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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第三节 拒签“死亡证书”的罗不死大夫(1/3)
罗斯大夫的笑话儿更多,不仅教人笑掉大牙,而且可令众人笑得弯腰岔气儿流泪打官司。
原因非常简单:病人明明死了,主任医师罗斯大夫却拒绝在“死亡诊断书”上签字。这样的怪事发生过很多次,每次都闹得不可开交:尸体不能送往太平间,同室病人提抗议,护士罢工,家属告状,院长发脾气骂人;院党委开会要处分党员医师罗斯。因此,同行们毫不客气地给他起外号,叫他:罗不死大夫。
我的拜访,受到了出乎意料的欢迎。罗大夫拉住我的手说:“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因此,您一定相信人是有灵魂的。我正要找您这样一位同胞诉诉衷肠。”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文革”期间,一位被红卫兵打伤的中学教师抬进医院,病房早已满员,只好停放在过道里。还没来得及抢救,造反派的护士长便跑来说:“已经死掉啦!”红卫兵的头头逼着罗医生在“死亡诊断书”上写明是教师本人“自杀身亡”。罗斯气得浑身发抖,拒绝签字,身上也挨了两皮带。护士长越权签了字。
值夜班时,罗斯说服了看管太平间的工人,一同找到了中学教师的“尸体”,给他换了个姓名,抬进一间高干病房,连夜组织抢救。罗斯还编了个谎,说是接到“中央文革小组”的电话,此人是张春桥的亲戚!于是,军管会主任亲自出马,造反派争相献血,动用了贵重药品,伤员终于起死回生了!罗斯因此而被选为“活学活用”积极分子,到处去背语录宣讲阶级感情。
我笑了一阵,问他:“那么,这位中学教师当时到底死没死呢?”
“你说他死,他就死了。你要是说他还没死,那就没有死,事实上是抢救活了嘛!”
“罗大夫,我也经过文化大革命,知道那时候什么怪事都能发生。今天咱俩不谈政治——我是问,从医学角度来讲,他当时究竟死没死?”
“明白!我就是从纯医学角度说的。”
我听糊涂了,“纯医学……怎么说又死又没死呢?”
他给我讲了另一件事:一个青年工人煤气中毒,死掉了。医生签了字,派出所也销了户口。送到火葬场,排队等候火化。那停尸间很是阴冷,小伙子居然冻醒了!他感到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赶紧搭公共汽车跑回家去询问,反而把他妈妈真的吓死啦!
“这我懂。小伙子是‘假死’,医学上这种病例并不少见。我也听说过,病人休克了,被误诊为死亡;游泳淹死的人,必须停尸几十个小时之后才准许火化……”
罗斯大夫满意地点点头,“如果您有这些常识,咱俩的谈话就省事儿啦!现在先统一一个概念:什么是死亡?或者说,死亡的定义是什么?”
我脱口而出:“心脏停止跳动。”
“不对!刚才您自己说的,休克,假死,溺水者,心脏都可能停止了跳动,但他并没有死。”
我赶紧补充:“停止呼吸,瞳孔扩大。”
罗医生点点头:“是啊。死亡有很多种定义,您们作家和诗人常常写道,‘一颗伟大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这是文学语言,是文学意义上的死亡。欧美国家的死亡定义是大脑停止了运动,这也可以说是法律意义上的死亡。日本国的法律规定,死亡定义有三条,就是您刚才所说的:心脏停止跳动,呼吸停止和瞳孔扩大。然而这也有麻烦。”
紧接着他给我讲了一件事实:1967年世界上第一次进行了心脏移植手术之后,日本医生也做了几例成功的心脏移植术,但是,和田十郎医生被“捐心者”的亲属控告为“谋杀”——理由是他摘取心脏时“捐心者”尚未真正死亡。因此,日本医界1968年就被迫停止此项行之有效的心脏移植术了。而在欧美就不存在这个法律问题,因为他们的死亡标志是大脑,只要大脑“死”了,心脏还“活”着,就可以移植。今年,日本医学界又要向法律挑战了,肝脏移植专家说,大约有三千名患有先天性肝脏缺陷症的日本儿童,需要进行肝脏移植手术之后才能活下来。“作家同志,您说这不是一个人道主义的重大课题么?”
我终于被罗不死大夫的人道主义精神深深感动了。原来,生老病死,这样常见的事儿,还蕴涵着如此复杂的科学、法律、习惯和伦理道德上的问题哩!
交谈深入之后,罗大夫给我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知识的窗口——这些,都是我们写小说的人从前不屑一顾的领域,或许认为它不属于文学吧?然而,我们又常说“文学就是人学”。
罗斯大夫自从1966年红卫兵任意打死人的那个时候开始,便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意识,决不轻易地在“死亡诊断书”上签字。因而真的挽救了七个人的生命,以致医院党委再也不敢开会讨论对他的处分了。不仅如此,他还在这二十多年间,对全国五百例“死过一次的人”进行追踪调查。收获甚丰,也惹下了无尽无休的麻烦。因为这些“死过一次的人”大多具有某种特殊的经历,有的是因为失恋、失意、畏罪而自杀未遂者,有的是被他人谋杀而不死者,当然也有被医生诊断“死亡”而又活过来的。总之,对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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