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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引子(1/5)
北京德胜门外有个小镇叫西三旗。与它对称的地名叫东三旗。外来的客人还以为这里有三面什么旗子。其实,这是三百年前满族入主中原的时候,旗人在京郊“跑马占荒”般圈占地的“旗地”。清华大学所在地的名称是蓝旗营,也许清华毕业的万千学子只记得母校清华园却不知道那里也是驻过八旗兵丁的营盘。这是历史。什么旗呀、营呀,在北方多得很……也许不仅仅是个地名儿。
如今的西三旗,是个工厂、机关、部队、学校和商店拥挤着的十字路口。由北京去长城八达岭的大公路穿镇而过。去十三陵,去军事重镇南口和出居庸关,也是这条路。外来游客要了解北京的名胜,大都要走这条路。所以车如流水马如龙,整天价熙熙攘攘,西三旗也沾了光,建设发展很快,变化很大,日新月异。这也是历史。
在这一日千里的巨大变革中,很难得,佟二爷老公母俩在西三旗还维持着一座老式平房四合院。青砖灰瓦房,榆檩柳椽松木门窗,少说也有百十年了,础石不陷,山墙不裂,梁柱未朽,还很结实。几番扩展公路,新建厂房,征地拆迁,都没碰着它,只是临近的大高楼有点欺光挡亮儿。“阿弥陀佛……”佟二奶奶常念叨,“挡亮儿不怕,咱屋有电灯!”
老公母俩——您千万别按广播员的标准口音来念,那有失恭敬,人还能说公说母?只能用地道的北京话,念成老“姑”俩,这就是尊称了。此时他俩又在北屋里盘算着过一天喜庆的日子。这日子就是每年二月初八。
“二月是双月,八日是双日,双月双日,为一喜!”
“敢情!二加八得十。十全十美,又是一喜!”
“逢八则发,发财发迹。第三喜!”
老公母俩盘腿坐在炕上,屁股底下热乎乎,脸对着脸儿,一递一句地大声聊天儿。有人问:“没隔山,没隔海,为啥大声聊天儿?”这问话的必定是不懂礼儿的年轻人,体会不到老年人的苦楚,凡是耳朵有点聋有点背的人都习惯大声说话——自己听不真亮也就认定了对方听不见。又有人问:“非年非节,为啥要过这二月初八?”老公母俩的回答还是这一套理儿——上述“三喜”。
老两口儿年年如此,提前好几天就这样大声聊上啦。
今年二月初八,阳历是几月几!能不凑上四喜?佟二爷下了炕,小心翼翼地翻开月份牌儿;佟二奶奶不识字,跟在一旁默诵着“阿弥陀佛……”哈!巧极了啦:这天是公元一九八六年三月十七日。佟二爷笑睐着眼,屈着手指头,算给老伴听:“八六是双数儿,没说的。一九相加得十!三加十七得二十!妙哉,原来全是吉祥数儿,啧啧啧,真是天赐的黄道吉日啊!”
“敢情!这日子一定得好生过一过!”佟二奶奶兴奋得差没掉泪儿。
“这日子怎么过?您说!”佟二爷跃跃欲试了。
“照老规矩过呗!今儿个就筹办……”二奶奶乐呵呵。
阳历三月十二是植树节,许多学生和机关干部一大早就赶到西三旗的路边上刨坑、栽树、浇水,还唱歌儿,真热闹。佟二爷见这个机会,跑前跑后问了一大遭儿,好不容易才抓住一辆运树秧的拖拉机,不花钱坐蹭车,蹭到了德胜门脸儿。拖拉机不准进城。他又去挤公共汽车,没买票,白坐到北海公园。“我可不是逛公园的!我找人……”跟把门的对付了半天,又没买票,进了门,找到白塔根底下的老字号“仿膳”。这是一家仿照御膳坊的烹饪法制作佳肴的餐馆。佟二爷大摇大摆走进去,找到一位满族老厨师,预订一桌宫廷糕点。
“您可着劲儿往好了做,不怕贵!”佟二爷很气派。
“二哥,别提不怕贵。中等的,一桌一百二。”
“什么?”佟二爷被这个数目差点儿噎个跟头,“去,去年,上等的酒席才八十呀!”
老厨师也叹气:“唉,您当我愿意涨价儿?这海参、对虾……”
“您耳朵背!我没要海味儿,光要点心……”
“点心也不贱。这么着吧,我给您拆兑着来,三等席面儿往二等上做。八十块钱。再少了,我也没法跟会计说。”
“一桌点心,八十?……”佟二爷还是不信耳朵。
“对呀,您不是要一桌嘛!便宜的,食品店有,您上街去采购十样八样儿,也得三四十吧?那可就成了茶话会啦。您也甭打我们‘仿膳’的旗号!”
这“仿膳”旗号非打不可。否则对不起二月初八,也对不起这天请来的贵客!好,佟二爷挺挺胸脯,露个笑脸儿:“有道哩!就瞧您的手艺啦!”
离开“仿膳”往外走,回头看看白塔,也变成灰不溜丢的了……他算不清,这八十块钱是多少个两分的钢蹦儿。
然而,那宫廷糕点也就是他从小就尝过的人间美味。小孩子记吃不记打。几个孩子在一块,馋嘴争食儿,庆爷的烟袋锅子敲脑袋的事儿,早已忘到爪哇国去了;但这青丝玫瑰、萨其玛、蜜供、蜜三刀、京八件、奶饽饽、茯苓夹饼,特别是手指肚儿大小的栗子面窝窝头,却一直记到五十岁。五十岁以前,佟二年轻,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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