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1/2）

可如今……他竟丝毫无法揣测先生之心，此后还如何再妄称知音……

此后，他更加殷切的陪在李龟年身侧，更加认真的倾听他的音律。

一晃又过去数年，玄宗渐渐耽于声色，不理朝政，朝中李林甫大权在握，蔽塞言路，排除异己。此番作为，不仅乱了纲常，更是封了玄宗的视听，绝了朝堂纳贤之路。不仅如此，李林甫还怂恿玄宗重用胡将安禄山，使得安禄山一路做大。

只是朝堂之事并未影响到李龟年，玄宗纵情声色使得他更加宠信于他。近些年，不仅时常唤他出入宫掖，更是召其随行华清宫，让他在那景致怡人的骊山之巅，华清池畔，吟唱动人心弦的音律。

然而，圣眷在握不仅没使得李龟年更加春风得意，反而让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麦门冬清楚，李龟年虽擅音律，却不懂朝堂纷争，就如他根本不懂李白虽得圣宠，却为何总得不到玄宗重用一般。因而，如今他虽整日郁郁寡欢，却并非忧心玄宗纵情，担心国基不稳。

那他究竟为何如此寡欢？

难道是因着玄宗虽常唤他献乐宫掖，实则只是将他的音律用做取悦杨贵妃，他因此而心中郁郁？

他将音律看的高于性命，每每谈起便神采飞扬，然而这世上真正懂乐之人少之又少。世人往往趋炎附势，圣人恩宠谁，他们便推崇谁，真正用心倾听他音律之人，寥寥可数。

难道他真是因着音律只是被世人当做附庸之物，并非真正受人喜爱而伤感？

跟随李龟年十数载了，麦门冬似乎终于有些明白李龟年之心。李龟年一向少言寡语，他也只能通过音律暗自揣摩。

天宝十年十月，口蜜腹剑之徒李林甫去世，杨贵妃同曾祖兄杨国忠继任右相，身兼文部尚书四十余职，继李林甫之后独揽大权。天宝十三年六月，杨国忠第二次发起攻打南诏之战，最终惨败，导致内地田园荒芜，

民不聊生，损失惨重。玄宗被杨国忠蒙蔽，只当民间安乐，国库充盈，整日只沉浸在杨贵妃的温柔乡中，不思朝政。

麦门冬在世数千年，早已看破世间权势争斗，他敏锐的察觉到朝堂不稳，天下必将大乱。他虽对这人世间的征战漠不关心，可他忧心李龟年。他深恐社稷动荡对李龟年不利，其间几次三番劝说他辞去乐工之职，远离东都洛阳这是非之地。

“门冬切莫危言耸听，如今东都鼓乐升平，哪里有动荡之相？汝这番话说于某听也便罢了，千万莫说于他人听到，否则，必会惹来杀身之祸！”

回此话之时，李龟年正在擦拭羊骨的筚篥，那绵软的布帛将那筚篥擦拭的不染纤尘。他以往虽喜筚篥，可最喜的却是琵琶，自麦门冬终于能用筚篥娴熟的吹奏出《渭川曲》之后，他突然一改琵琶为最，格外的喜爱上这筚篥之音。

麦门冬一向能言善辩，岂会因李龟年一言，放弃劝阻。他按住李龟年再度擦拭筚篥的大掌，一脸正色的说道：“先生，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先生不也时常觉得如此高尚之音，只是被用做附庸之物，心有感伤吗？人生之期不过百年，如今先生已过数十年，何必再为这些只当先生音律为消遣之物者神伤。不若就此辞去乐工之职，天下之大，某陪着先生四处游历，同寻那真正懂先生音律之人岂不更好？”

李龟年怔住，抬首望向目光炯炯的麦门冬。微风拂过，吹动麦门冬露出纱罗幞头的几缕浅紫碎发，那十数年如一日的年轻面容，让他莫名有些恍惚。

麦门冬确实十分古怪，竟能十数年如一日的跟随在他身侧。在外人眼中，麦门冬是他的学生。在府内下人眼中，麦门冬则是他的食客。然则只有他心中最是清楚，麦门冬与他乃是君子之交。

麦门冬在洛阳城有家，只因他当日感慨不能彻夜言欢，麦门冬便二话不说住进府中。他

是喜听他的音律才住下的，绝非如外人所想那般，对他有所图。麦门冬唯一拜求他的一件事便是，求他教授他《渭川曲》。除此之外，麦门冬对他再无所求，不仅平日吃穿用度从不花费他半分，就连偶尔游街赏玩，也从不沾他半点便宜！

君子之交淡如水，麦门冬确实做的极好！

只是，麦门冬虽好，可让他辞去乐工之职，远离出生之地洛阳，却是万万不能的。他深受圣眷，如何能随意离去！

“不管圣人是真喜某之音律，亦或只是为了讨好贵妃，这都改变不了圣人对某恩宠有加的事实。天下之大，不过都是圣人之天下。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君分忧，某是否神伤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圣人是否开怀。”

李龟年的一席话，瞬间堵住了麦门冬的伶牙俐齿。元参数千年都说不过的口舌，李龟年随意一回，便让他哑口无言。

果然如世人所言，一物降一物。麦门冬劝不动李龟年，只得无奈的继续跟在他的身侧，听他之音律，忧他之未来。

果然不出麦门冬所料，不过一载之后，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胡将安禄山联合同罗、奚、契丹、室韦、突厥等族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以清君侧”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