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日月血案（十一）（1/2）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前头有两具棺木。数日前下了一场大雨，两旁树木长出新叶，鸟儿在枝叶间穿梭，时不时传来扑闪翅膀和啁啾的声音。

天道轮回，哪管人间悲喜。

晏言放下车笭，隔绝外面的生机盎然之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乍听起来宽恕仁慈，可是那日血流成河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晏言几乎是莫名其妙经历了这一切，对事情的缘由一无所知。

马车内还有晏青和晏怀，经过这一场飞来横祸，晏家算是解散了，没有人还敢跟着晏言，活下来的人出狱后，连遣散费也不要了，四散奔离，另寻出路，只剩下主仆三人和两副棺木回家。

晏言婆娑着手中的箫，这是父亲留给他最重要的念想。

“少爷，事已至此，莫过于沉溺悲伤，保重身体。”晏怀安慰道。

“老晏，与爹和乔叔父一同遭遇不幸的人可有处理？”晏言问道。

“老晏次日回府见到内外官兵重重，了解情况后就尾随老爷和少爷，差不多同时来到京师，老晏目睹了刑场上的惨案，早已把他们的尸体焚烧，骨灰雇人运送回家了。”

晏言闭了一下眼，还未做好接受残酷现实的准备，“回陵阳后，给他们家人多予些钱财，晏家对不起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少爷善良宽厚，万不可将此事怪罪于一己之身，并非少爷的过错。”晏青说道。

“总归是连累了他们，”晏言心里积了不少疑惑，“老晏，我在狱中之时，你可有派人送东西进去？”

“是啊，少爷在狱中生了病，还有人请大夫过来。”

晏怀想了一下，“未曾，老晏在京师无法得知牢内的任何消息。”

晏言不解之事太多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疑点重重，理不出头绪来，“晏家和乔家不会无缘无故满门抄斩，我在狱中也不曾有人前来查问，老晏可知道些什么？”

“老晏只是按指示行事，知道的事情没有夫人多，待回到家，少爷去问夫人吧。这么多年来，老爷夫人一直不告诉少爷，其实是在保护少爷，如今东窗事发，也该将

晏家二十年来所做的全部告知少爷了。”

晏言攥紧了手中的箫，拔开，箫中剑出鞘，只是很小的声音，十分轻细，没有寻常剑那种凌厉的气势，看起来不具有多大的攻击性。

“少爷，你腰间的玉髓呢？”晏青打破一瞬间的沉默。

晏言摸了摸腰间，果然空空如也，“糟了，娘给我的赤玉丢了。”

“一路来惊险重重，应接不暇，丢了东西也在情理之中，夫人能等到少爷回去已经非常庆幸了，不会怪罪少爷的。”晏怀说道。

“不知娘和府中女眷如何了？官府会不会为难她们？”想到这里，晏言有些担心，合上剑，手上又变成一把普通的箫了。

“既然陛下大赦天下，她们想必也恢复自由了。”

“从小到大，我都待在他们的羽翼下，从来也没经过什么风吹雨打，如今我也及弱冠之年，此番回去，要娘亲给我行成年礼，是时候担起责任，也为娘亲撑起一把保护伞了。”

“少爷有如此想法，夫人一定倍感欣慰。”晏怀摸了摸颔下的美髯，像个儒士。

晏言急于确认娘亲的安危，连夜赶路，回到陵阳。

路过熟悉的街道，悠水边的杨柳静静垂在堤岸，夕阳余辉倒映在河中，水面镀了一层橙色光晕，心中感慨万千。

马车停了，晏言第一个下车，眼前的景象令他一震，断壁残垣，空气中还残留着烟火味，可以想象晏府起火的那一天，是怎样的火光冲天，何等壮烈。当真聚如浮沫散如云，心里唯一的期盼落了空，一个趔趄，吐出一口鲜血。

晏怀连忙扶住他，对晏青说道，“快，去乔府看看。”

晏言一时间如鲠在喉，痛到深处便不知如何发泄悲伤，只觉身体被抽空了。

不一会儿，晏青跑着回来了，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乔……乔家也是一片废墟，街坊说，乔夫人在知道夫人焚屋自尽后，也遣散了下人，在自家放了一把火，都烧没了，命也搭在里面。”

那天晚上，晏言在晏府的废墟上亲自搭了柴薪，燃火焚化晏竹和乔榆。

一轮残月悬挂在夜空，火光映在人身上，忽闪跳跃，眉间朱砂印

于少年清秀干净的脸上，素手持箫，一首《招魂》，怀念亡人，“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详些……”

哀婉悲伤的音乐，夹杂噼里啪啦的火苗声，飘荡在宁静的夜晚。这是陵阳城百姓目睹的第三场火，这三场火，烧尽了昔日的锦绣繁华，水榭曲桥终成梦幻泡影，亭台楼阁终付与灰烬残瓦。

晏言捧起爹的骨灰，放进陶罐里，面无表情，又装了晏府的一抔灰烬。在封上罐子的那一刻，迟疑了一下，解开箫上的璧玉，一同放进去，若是娘亲在黄泉路上赶不上父亲，或许这块璧玉可以陪伴他。

一旁的晏怀静静看着他做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