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卷（ZC） 在严寒的日子里（1/57）

〔编者按〕

1953年春，丁玲辞去所担任的行政职务，准备写作长篇小说《在严寒的日子里》。为此她几次重返桑干河沿岸，并于1954年6月在黄山开始动笔。1955年夏，当她在无锡梅园继续写作时，被召回北京。中国作家协会党组随即召开党组扩大会议对她进行批判斗争，将她定为“反党集团”的首要分子，致使写作中断。1956年初，丁玲向上级党组织提出申诉；党组织接受了她的申诉。这年十月，《人民文学》杂志发表了《在严寒的日子里》前八章。1957年夏，丁玲的申诉招致中国作家协会党组对她更严厉的批判斗争，将她划为右派分子。1958年，丁玲到黑龙江省的农场，初从事劳动，后当文化教员。在十分艰难的环境里，她仍不断对这部小说思索、推敲、设想，又继续写作了五万字，但手稿及积累的有关资料后来都在文化大革命中丢失了。1975年5月，丁玲从被监禁五年之久的秦城监狱释放出来，安置到山西省长治市嶂头村。她于1976年3月在这里重写《在严寒的日子里》，至1978年3月共写出二十四章，计十二万字，发表于1979年《清明》杂志创刊号。1985年6月，丁玲决定较长时间住到桑干河畔的蔚县去，在那里完成这部长篇小说。但是医生根据她的病情要她立即住院治疗，故这一计划未能实现。1986年3月，丁玲病逝。《在严寒的日子里》终成未完之作。现将1956年《人民文字》杂志发表的八章作为附录，收入全集。

开场白

这本书要讲的故事，发生在一九四六年秋冬时候，地点在京张铁路（从前称平绥铁路）东段，靠着南山的一个小村果园村。抗日战争末期，这里是伪蒙疆政府统治下的一个小村，共产党、八路军在这时开始伸进这个村。这个村离县城十里路，离村不远的七里桥是日伪据点，安有炮楼。村子里反动地主势力嚣张。村周围都是果树林，果地几乎占了全村耕地的一半。人们都喜欢捡点果子，拿到城里卖现钱。阶级斗争十分尖锐、复杂。群众很不容易发动，开辟工作一时也不容易做到家。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这里解放了。冬天共产党发动群众，进行了清算复仇和减租减息的斗争，在斗争中整建了党和各种群众团体。一九四六年七、八月间，按照党中央的“五四指示”进行了土地改革，全村的面貌一新，有了点解放区样子。农民上台斗争地主了，戴着料珠镯子的农村妇女，扬起拳头直朝地主头上打去，真是开天辟地的新闻快事，在农历中秋节前，村里热热闹闹放鞭炮，挂分地的红榜，贫雇农、中农分得了一些农具、牛羊驴马、猪肉粮食、衣裳、摆设，还分了卖果子的钱。家家买布称花，准备暖暖和和过一个翻身年，人人都积极，起早贪黑在地里抢收刚分到的玉米、高粱、黄豆、谷子等……

可是蒋介石破坏停战协定，破坏政协决议，在全国发动了反革命的猖狂进攻。毛主席在这年七月发出“以自卫战争粉碎蒋介石的进攻”的指示，指出“……若干地方若干城市的放弃，不但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必要的。暂时放弃若干地方若干城市，是为了取得最后胜利，否则就不能取得最后胜利。”华北解放区的党政军民，坚决执行毛主席、党中央的指示。平绥路两头的国民党匪军同时向张家口和铁路沿线的城镇进攻。张家口作了紧急疏散、撤退的准备。解放军在前线打得很好，铁路两边的翻身农民产生了解放军是不会失败的片面思想。十月上旬绥远的国民党匪军偷袭张北，张家口我军主动撤退，同时在东线沿铁路各城镇打了胜仗的解放军，也按新的部署向南撤退。一时部队、人马、枪炮、伤病员、弹药等，像河流决口涌向南去。在精神上准备得不够的沿河两岸的小村庄，立刻就陷入遑遑无主、忧心忡忡的日子里了。这本书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这个小村庄——果园村的工作，在这一带并不是走在最前列的，比起抗日战争中那些老根据地，那些经过“扫荡”、“反扫荡”战争锻炼，有坚强的党的组织的堡垒村自然不一样。可是这里也有人民，有了新建立起来的党，有正确的革命路线。毛主席说过：“革命战争是一种抗毒素，它不但将排除敌人的毒焰，也将清洗自己的污浊”。一切都是要变的，要进步的，战争使这个变化，这个进步来得更快些。现在我们就来同这个村子里的人民一同斗争，一同经受痛苦和锻炼，共同努力，共同生长，为保卫既得胜利和为争取以后的更大胜利开辟途径吧。

“我们将斗争和流血，我们将无畏地直视敌人的愤怒的眼睛并战斗到最后一息。难道你们没有看到我们的旗帜在山顶飘扬？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同志们的刀剑在闪烁，钢盔在发光？他们的队伍从四面八方逼近，他们从平原奔向我们，他们在歌声和乐声中走下山岗。宏大的决定性的日子，各民族战斗的日子已日益接近，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恩格斯）

第一章

天色黑下来了。炮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阵一阵的传来。桑河的原野上却异常安静，只不时听到这里那里一声两声枪响。村庄也都静静地笼罩在浓厚的一层灰色里面，看不到一个人影。就连七里桥村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