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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雷祸(2/4)
呜呜的哀哭。奶崽也哄然四散,待在某个角落不敢动弹。“不得了哇,死了人啦!”“遭孽哇,刚才还看他活活地在这里吃茶呀!”“还有一窝奶崽,何事长成人呵?”“不得了哇,吾看见他倒的。”“命苦呀,命苦呀!”……
死者家黑洞洞的门里,进出的人影当然更加稠密。有咣当巨响,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是谁在劝慰,哭闹声中断断续续可闻:“……你顾着自己的身子,你对得起老倌,大家都看见了的。你端饭端水,看牛种菜,还喂十一只猪,没有白天黑夜地做,谁不晓得?……”又有几个或脆或哑的声音,照此大概内容重复着。
哀情是有感染力的,连梓成老倌也忘了仇恨,突然激动起来,大喝一声:“蚯蚓!”三伢子问:“蚯蚓做什么?”梓成老倌说:“蚯蚓血敷肚脐,治得雷伤。”三伢子愤愤地反对:“又是迷信!”梓成老倌说:“这贼娘养的,你怕如今还是‘四人帮’那阵?如今政策开放,允许迷信。”三伢子虽然自以为懂得不少科学,却一时觉得对方的话无法驳倒。既然电视里也在播《西游记》,既然县里的大戏班也在唱得吕洞宾,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恐怕用蚯蚓来治雷伤,确实是政策允许的。
在化仁去找蚯蚓的时刻,梓成老倌觉得自己还应该更忙碌一些,便指挥人们下门板,要把死者送往卫生院。一个仇人都如此慷慨热心,男人们当然应该忙得更为卖力。一旦大家都忙得更为卖力,梓成老倌也只能更加大义凛然。他飞起一脚,把路边一只空粪桶踢得咕噜噜滚开去:“娘的,莫挡路!”其实那粪桶根本没挡路。但这种愤慨令人感动,令人闲不住,男人们都争着去抬那门板。没争到的,虚伸着一只手过去,也似乎出了点力。如果连这个热闹也凑不上,便吆喝几声,对围观的奶崽们凶恶一番。
卫生院不太远,不一会死者就送到了这里。
守家的医师受了梓成老倌一支烟,受了他一个笑脸,不动声色地来到死者面前,看见三伢子便问:“这两天进城没有?城里猪板油什么价?”同时一只手探了探死者的脉,又翻了翻死者的眼皮。问:“好久了?”
梓成老倌连忙欠身回答:“就是响雷那时分倒的,你听见了吧?”
医师嗯了一声,“还是猪油好吃,茶油我是没吃得惯。”右手撕开死者的衣襟,摸索了一番,又马骑上去,双掌压住死者的胸口,重重往下一压,停了停,再压。
梓成老倌眨眨眼问:“刘医师,这是干什么?”
三伢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人工呼吸,这还不懂?”
医师挥挥手,“来个人,对他嘴巴吹气,我叫吹,你就吹。喂,你们寨里要是杀了猪,给我留五六斤肥膘。”
化仁在旁边一直没帮上忙的,连忙说:“我来,我来。”他扑通一声跪在死者面前,嘴巴就过去,吹得呼呼响。气漏掉不少,鼻涕却丝丝落在那冷脸上。
医师皱皱眉头说:“擦掉鼻涕么。”
化仁惭愧地用袖口抹抹鼻子,再吹。
一口气吹下去,死者的胸脯鼓起来,被医师重重压几下,又缓缓回落下去。医师压得很费气力,上身挺成了一个弓形,时而两手并压,时而两掌叠压,压得死者肋骨壳子有喳喳喳的声响,喉管里有嗬嗬嗬的声响,好像那里的部件都乱糟糟不成格局了。不一会,医师额上已有汗珠,喘着大气命令:“打扇,打扇!”
“是这样按呵?”梓成老倌大惊,“雷没打死,也要按死吧?死就死,还吃这样大的亏?”
这句话引起了医师的不快,他沉下脸没好气地说:“出去出去,围着做什么?现在就是需要新鲜空气。莫挡风!”
闲人们只好退到卫生院大门外。外面风大,雨落满山叶响,一团团云雾爬上屋阶,亮闪闪的雾珠到处涌动。梓成老倌感到背脊生凉,想到厨房去避避寒,一进门看见高悬的两张猫皮,吓得急急退回屋檐下——这种东西都吃,足见郎中的凶狠。走到另一间房,大概是一间诊室,梓成老倌看见墙上几幅解剖挂图,有红红的肝肠肺肚,顿觉十分恶心。呸,怎么像屠房里一样?也不知是谁家的后生,可怜呵可怜,死了还被这样胡来,竟然还画出来!这样一想,刘医师的人工呼吸就更可疑了。“不能让他这么按!不把我们贫下中农当人么?”他愤愤地声讨,几乎想发动一场民变。
看到众人脸上还没有足够的愤怒,他暂时有点孤掌难鸣。大家只是唉声叹气,说说死者的可怜。有人说:“原先以为他吃冤枉长了蛮多肥膘,今日一看,几根骨头恐怕比我还不如。”又有人说:“可惜,戏班子里少一个角了。你们说他人心歹,不过台上那一路花旦的步子,还只有他走得出来。翻筋斗也好看。”还有人说:“聪还是个聪明人呢。三伢子,他拐骗了你的鱼苗钱,不是有本事,如何拐骗得了?要不你试试看。”梓成老倌也点点头:“还真是。那年在青龙峒,还搭伴他厉害,人家五张嘴巴硬是没吵过他。不然的话,枫木营那曹会计还会搞鬼。寒天冷冻,我们把肩膀担肿,还休想回来过年。”
错错落落的一些人影从卫生院里拥出来,抬着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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